“事情大概我们都清楚坏家伙们，直接讲之后调查的结果吧。”金南俊看着白板上的时间线，和正在写着什么东西的许墨说。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了，但他们依然能记清楚每一个细节，因为每天醒来看到的就是尚未了结的命案。

即使手上已经有了他人的淋漓鲜血，可见到了这等事情，不仁麻木逐渐如雾霭般消散，冷酷的心肠也开始慢慢蜕化，虽说没有什么慈悲心灵可言，胸膛那被肋骨囚笼禁锢的，跳动着的，也不再固若金汤。

“你们都清楚的话那我们就切入正题吧。”许墨愣了一下，回头看着点头附和金南俊的几个家伙，接着擦掉了刚刚写好的时间。

“先来说一下犯罪工具追查下去的结果。”许墨把日本武士刀的照片贴在白板上，“之前的所有人是谢山尽，他自己的说法是，三月三号那天被偷了。现在找不到是谁偷的，所以一个思路就是，偷他刀的凶手和无差别杀人犯是同一个人。”

白板上多了一个箭头，箭头的末端是华家。“丈夫和女儿都有不在场证明，医生把华琳的身体检查报告发给我了，背上的伤可以确定是四月四号当天打的，邻居也做了证明。而且据调查，债务纠纷也并不严重，所以因为钱而杀人可能性很小。而且情杀方面也不大可能，刘招娣没有情人，华典也没有。仇杀也行还可以考虑但是也不大可能。”

“所以，我们可能遇上悬案了。”许墨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有些失望。她并不是第一次接到杀人案，所以知道当线索全都断了连不起来的时候就算知道凶手也不可能把他抓住了，因为没了证据一切都白搭。

“会不会，刘招娣只是个药引子。”朴智旻看她有些泄气。

“什么意思。”

“就是其实她并不重要，换成谁都可以的意思。”郑号锡明白朴智旻想说什么，想说她只是个开始，开始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尾，是凶手最后要杀的那个人。

“如果买主出高价要谁的性命，我们会先杀和那个可怜孩子有关系的人，最后才是他。”朴智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不禁严肃起来，看着那张武士刀照片。

金世权。金泰亨的哥哥，那个看上去对谁都很温柔却让人服毒自杀的慈善家，那个表面对着业界霸主毕恭毕敬背后指使朴智旻取他性命的企业家。

“为了得到价值更高的，浪费没有价值的。”郑号锡忽然呢喃道，旁边的闵玧其看着他表情一变，戳了戳他的腰，只是郑号锡满脸微笑着说没事。

“因为我们做买卖的都是这样，如果是有钱人就和他做朋友，如果是穷人就让他成为下家，这就是所谓利益最大化吧。”郑号锡看着站在白板前表情逐渐凝重的许墨，心里却在想着另一幅面孔。

霎时间没人发话，只是各怀心事地低下头去，倒是田柾国和金泰亨还在那嬉皮笑脸地玩着石头剪刀布。看着突然安静的会议室，也不自己觉得消声。

“你们怎么这么安静啊？”

金硕珍看着骆飞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然后放在桌上。是文件袋，上面写着名字和时间。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翻监控录像了。地毯式搜索虽然费时但是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了。”许墨拍了拍这些文件袋，“上面标注的时间是从出现在监控录像到消失所用的时间。有些开头没有的就说明只出现过一次，而这些只出现一次的就是我们的重点查找对象。因为他们极有可能是凶手。”

“有两次出现的也不要以为没可能，说不定这只是混淆视听的手段。”金南俊把那些文件袋分成几组。然后给了其他人，接着打开了自己手里的文件袋看了一眼资料。

“这样，就按照现在的位子分组然后去调查。”还没等金南俊说完话，田柾国就已经把袋子拆开了，里面的资料全都散落着掉在地上。

“啊没注意到，不好意思。”田柾国弯下腰去把那些资料都捡起来，可没想到金南俊先他一步把东西都整理好，然后装进袋子里，可没想到撕拉一声，袋子破了个大口，呲牙咧嘴地吐出刚刚装回去的资料。

“我们俩换一下吧。”金南俊看着自己手上的袋子，苦笑着看向呆住的田柾国。

“呀你这小子真的很不让人省心！”金硕珍终于忍不住骂起来了，“你看看你！呀上次的浴帘也还没弄回去！”

原本严肃的氛围结果被金硕珍一句今晚别搓澡了给打破了。可场面依旧让人呆着心里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许墨长叹一口气，挥挥手然后拿起警帽说下班，金硕珍明明是在调节气氛，可却越发觉得他瞒了什么。

回到家后，金硕珍发现华琳已经睡着了，只是还穿着连帽衣，将帽子遮住脸。原本临出门前还看见落了一地灰尘的房间现在已经变了模样，一大摞书摆在向着月亮的窗台上，被月亮洒了一层银白色的余光。

“还不走？人家都睡了，人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她睡会。”金南俊看他站在门口半天不上去，一把拉住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样子，太像母亲了。金南俊闭上眼睛，刚刚瞥见的华琳和母亲死前的模样竟重合起来。母亲看见了躲在厕所里的金南俊，手里正拿着刀打算冲出门去将那两人杀了，可却被奄奄一息的母亲拦住了。衣如破布般地被撕碎在地上，可母亲还在捂着那些已经被离去的二人亵玩过的部位。

金南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满含泪光的母亲，她终于有力气拿起被扔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了警署电话。金南俊就这么看着这一切，却什么都不能做。

“你把沙发上那件衣服拿过来吧。”声音沙哑，还没等金南俊把衣服给她，她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身体一节节地从手臂凉到胸口，到最后心脏停止了跳动，成为了一具有资格成为标本的无生命体。

金南俊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只是默默地给她穿好衣服 从衣柜里拿出那件她连标签都舍不得扯掉的裙子，然后用连帽衣的帽子盖住了她那还在维持微笑的脸。

死因是用药过多。警署那些收了金条的人硬生生将他杀改成了自杀，而且理由似乎让人信服，因为支付不起生活费，所以不得已之下抛弃了年仅十几岁的儿子。

金南俊恨那群有钱人，恨那群戴着闪闪发光的警徽却做着恶魔勾当的警察。也许因此，才会仇富，才会不断地将屠刀刀尖对准企业家的喉咙。

“你怎么了吗？”看着金南俊一脸愤怒，田柾国连忙停止了自己的故事。金南俊只是摇头，“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我的调查对象了！我和你说，真的好巧！”田柾国又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起了和张海敷认识的故事。

他说他是在网吧认识他的，虽然他现在才十四岁，可游戏很厉害，经常一挑五，有时候田柾国划水他就拿了MVP，在国服也能排的上名次，而且对人大方，时不时就在网吧请别人吃泡面，一副典型的学校坏生。

“你都不知道，有的时候我中午打比赛赶不回来就他请我吃的。”田柾国指着资料里的名字说着，他说明天周六中午应该能和他好好说上几句。

“才几块钱有什么好开心的。”闵玧其不是很理解比他小的人的脑回路，尤其是田柾国。也许是他从小就过着和自己不一样的生活。

田柾国眼里的光仿佛时刻提醒着闵玧其，一个从幸福家庭走出来的孩子能拥有多么美好的童年。田柾国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和他格格不入，他总是觉得田柾国笑的有些过分，明明是刚出少管所应该找父母赔罪才是，可他却给了闵玧其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以后要好好相处。

也许因为闵玧其生在阴沟，而田柾国向阳发芽。

阴沟里是不可能开出向日葵的。

闵玧其看着他讪讪地笑着，忽然低下头苦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对幸福的敏感度越来越低了，看着他能因为省泡面钱而乐开花竟觉得有些可笑，但那种短暂的不解过后就是心酸，总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父亲的酒瓶子搭起的摇摇欲坠的家，没撑多久就把闵玧其狠狠地摔了出去，扔进那儿童救助中心，从那以后闵玧其开始对偷窃上瘾，忍不住自己的手，伸向那本不属于自己的珠宝。后来剑出鞘的声音总是能让他短暂的放松。

最起码在闭眼时他能感受到这是杀完父亲后收剑的声音，闵玧其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先酒精一步杀了他。

“那就说定了！明早按小组行动！哟罗本要早点睡啊！”朴智旻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回了房间。大家也纷纷回房，空气中的皂荚味也随之四散飘回床上和主人共享夜间圆月。

只是夜里华琳忽然睁开眼，看着手机里对方发来的消息。他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华琳起身趿着拖鞋在那小盒子里翻翻找找，耳机小心翼翼地塞入耳朵里 看着没人下来，她颤颤地点开了那条语音。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害怕我会因此远离你。

可我从来没说过坏家伙们，

我喜欢幸福。

之前有人说过：

因为幸福的样子大抵都是相同的

就像是雨后泥巴上的车轮印一路走过去都是同一个模子

温柔的父母

有故事的篝火

能许愿的流星

慈祥的邻居老奶奶

故事的主角也往往是郎才女貌

深爱着彼此

结局也都是一家团圆和睦

而我从未拥有过，所以厌恶。

而不幸却不同

罂粟花的依赖

大面积的烧伤

难治好的疾病

变了心的爱人

濒死亡的多肉

会变质的友情

厌恶我的父母

极其廉价的眼泪和转瞬即逝的喜悦

每个不幸虽都不尽相同

但这才是人间

这才是地狱”

华琳听完了这语音，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倒在床上，她知道这段话是哪来的，《极乐之堂》里男主角对女主角说的最后一段台词，男主角从未对女主角说过一个爱字，却愿意为了她跳下深不可及的悬崖。

特别关心的声音又响起来，华琳点亮手机屏幕。

「我们都是地狱里开出的曼陀罗，只有彼此，相互依赖而生，所以更不能害怕。」

深夜的另一头是许墨的抱怨，周程正边整理着资料边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开会上种种奇怪之处。周程只是说也许是因为之前没有一起办过案，所以接触起来才会尴尬。然后看向还传出说话声的房间。

但愿是你想的那样吧，许墨吃着草莓奶昔，挂掉了电话。

周程敲了敲周傲的房门，“早点睡吧，明天周末带你去散散心，和同学有什么事也明天再说吧。”周程也不期待能得到周傲的回答就去了浴室。周傲性格内敛，不懂该如何与他人沟通，和周程也很少对话，但是周程看得出他对自己的依赖，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周傲没有回答，只是关了灯。整理好因为躺在床上而往上爬的裤管，遮住了小腿处的烧伤，活动活动刚卸下石膏的手。低声呢喃了一句

“早安，月亮。”

这里唐金杰.